托尼理发店半年前，在 AI 的帮助下我开始写人生的第一行代码，不是简单的「Hello World」，而是一个完整的前后端分离的 AI Agent 应用。我也试图进行商业化，注册了公司，接入了 Stripe，尝试学着在各个平台上做自媒体运营，希望赚到工资以外的第一笔收入。
两百多天，提交了 722 次代码，重构了三个大版本。从零代码基础，到学会了若干个前后端技术框架，再到已经可以写简单的代码教程。有了 300+ 的用户，也有了零星的「友情支援」收入。在半年后的今天，如果让我对半年前的自己说一句话，我想说：
挺棒的，虽然没挣钱，起码累着了。
从兴趣回归理性
过完春节就到了公司报税的时间点，整理税表的过程其实相当于又回顾了这半年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算数字很快很简单，因为毕竟没多少交易量，把资料提交给中介之后自己就陷入了一种空虚的状态，有那么一瞬间的感觉是：忙了这半年真的值么？这条路真的选对了么？
因为没拿到商业成果，而且自己知道没拿到成果的原因是不愿意踏出舒适区去学新的技能，重塑旧的认知——我不应该先把东西做出来然后等着客户主动上门，即便不说最理想的路径是「先获客再开发」，就算是已经有了产品，我也应该坚持推广和曝光，而不是简单地宣告一声「我做好了」就了事。这和自媒体流量逻辑是一个概念：漏斗最上面的口子大了，才能有东西在最下面被筛出来。
我不想合理化自己在这方面的缺陷，毕竟也是在大公司的内部评审会议上历练过的「千年狐狸」，随便找个什么「路径依赖」的高端词汇就能合理归因了——以往都是做 B 端项目，基本是在获客已经结束后，或是有明确需求时才开始产品设计。但我确实在这一点的「知行合一」上很痛苦：
一方面，运营是一个很难有即时反馈的行为，不像写代码，有 bug 就是跑不起来，但修好了就一定能跑。而对于运营而言，至少我现在还没有摸到它的门槛，我找不到一个可以适配我的产品的运营公式。有时候一篇随口吐槽 cursor 的帖子能被一直点赞，而有时候认真写的经验分享浏览量只有两位数。这种反复的挫败让自己对运营这件事情有了抗拒：不想做，然后不得不做的时候就会痛苦，然后拿不到结果继续加深这种痛苦，陷入恶性循环。
另一方面——可能也是最主要的原因——是我的产品没有达到 PMF（Product-Market Fit）。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即便运营能力炉火纯青，产品不给力也不行。而这正是我在半年前走上独立开发这条路选择「人力资源 + AI + To C」这个方向时有过犹豫的点：这不是一个好点子，既没「钱」景——使用频率低、付费意愿低、产品单价低、产品价值无法显化，也没门槛——底层大模型的进化会直接吃掉这部分应用场景。
对于这个项目（mycareerhelp.ai）而言，当成纯粹为了体验写代码的乐趣，或是初探独立开发世界的练手，我觉得是完全没问题的——这也是最开始给自己的心理预期。但随着投入的逐渐增加，和所带来乐趣的边际效应递减，现在也是时候用更理性的视角来看待这个项目，甚至是整个转型独立开发的决策：我最终想要去到哪里？我需要付出什么样的成本？
回探初心
写代码一直是我内心对某一种生活状态的憧憬，但其实现在也很难追溯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以及因为什么而在心里种下了这样一颗种子：喜欢创造，喜欢在闪着蓝光的屏幕前看字符飞舞，编写世界的运行规则。
印象里最开始接触计算机的场景是小学五年级从内地转学到深圳后才开始上的微机课，那时候还是用的 DOS 系统，到现在都还记得 cd .. 命令，以及如何在命令行里打印图形。（PS：这么说好像自己不能算零代码基础了？）再后来到了高中需要做课堂演示，也是班上唯一一个用到了 Excel 的宏和 Powerpoint 里的控件功能。但大学专业选了国际贸易，第一份工作做海外销售，似乎跟代码再不会有交集了。
直到后面转行做了产品，在最开始没有开发资源的情况下，自己用 WordPress 搭出来了公司的校招官网，然后不出意料地被各种吐槽，然后顺理成章地争取到了开发资源，慢慢开始做招聘管理系统，随后走上企业数字化转型的路。
也许是受很多影视作品的影响，我在最底层的认知里觉得写代码这件事「很酷」。做产品经理时，设计一个能帮用户解决痛点问题的方案是很有成就感，但我依然也享受在 0 和 1 的世界里扮演上帝角色的掌控感。
从这个意义上讲，我喜欢的不是单纯「写代码」这个行为，而是这背后所代表的能力：创造一个小世界，并为之制定规则。（举一个很不恰当的例子，有点类似黑镜第四季第一集联邦星舰卡里斯特（Black Mirror S4E1, USS Callister）。看过的朋友应该知道那是个很变态的故事，大概理解我的意思就好。）
所以，当去年年中发现用 AI 可以把掌握这个能力的门槛拉到极低的水平时，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上了车，并且明确了路径和预期：先踏进门槛，然后把兴趣培养成能力，再考虑依靠能力或产品变现。
乍一看这个路径和预期还算是像样，但时间放到半年后的今天再让我评价，我会说第一步没任何毛病，第二步有点麻烦但也能实现，最后一步的问题最大。
关于小白如何用 AI 编程，网络上已经有各种各样的教学和讨论了，我自己也在整理这半年的学习记录，包括对第一个项目到代码层面的完全拆解，到时候可以分享出来。上手其实不难，只要愿意学、会提问，甚至都不用了一个月，一个礼拜就能出成果。AI 在学习编程这个场景下最大的价值是能让真正有兴趣的人快速进入正反馈循环。
当然，如果想再进一步，把兴趣培养成能力，就还是绕不过去传统的学习路径：在掌握基础的前提下进行高强度反复训练。能力的培养没有捷径可言，不像是黑客帝国里加载一张技能卡片就能飞檐走壁，现实世界里的能力需要实打实地学习和积累。
教训：变现是一项单独的能力
故事发展到这里其实都还算顺利，即便目前自己也只有半年的开发经历，但也算能独立交付几个相对成熟的产品和项目了。也许是前面几步走得过于顺利，也许是受了周围同做独立开发的大佬们开始纷纷取得商业结果的刺激，自己也开始摩拳擦掌，想要进入第三阶段：变现。
然后就碰了一鼻子灰。
在我之前的认知里，「依靠能力变现」就是把自己的时间卖出去，要么进厂打工，要么接外包项目；「依靠产品变现」则更类似传统的卖货逻辑，产品面世后得到用户的订阅或购买，从而得到收入。当初规划这条路径时的认知都是把变现当成了顺理成章的结果，认为有了「能力」或「产品」之后，赚到钱只是个时间问题，也认为变现结果与这些能力或产品成正比。
但现实其实正好反过来：商业社会的逻辑是先有需求，再通过提供「能力」或「产品」来满足需求，在这个过程中通过定价达成供需平衡。
换言之：把独立开发当兴趣，岁月静好；但想要独立开发变现，无论大小，那么则完全是另一套逻辑，需要培养另一种能力。
代码写得好，图画得好，产品体验好，它们在能力座标轴上尽管方向不同，但仍然都处于同一个面，而变现能力则是与这个平面垂直的另外一条轴。与其他所有能力一样，这项能力的培养也需要「在掌握基础的前提下进行高强度反复训练」。
找 PMF，Technical Writing，转化归因，网感和热点运营等等，这些技能点都是变现能力的组成部分，但在我转型做独立开发之前几乎都没有去主动了解过，更别提学习和刻意练习了。所以可想而知，当自己兴致勃勃充满自信地跨入第三阶段开始变现后，碰一鼻子灰的场景有多狼狈。
这时候就要告诉自己，你的人生没有那么多观众，总结经验再出发就好了。
接下来的选择
回到开头的那个问题：我最终想要去到哪里？我需要付出什么样的成本？
如果只是把独立开发当兴趣，那么现在我已经可以给自己打 70 分，至少自己过往作为产品经理时所做的所有产品方案和功能，我现在都有把握能自己从零开发出来，并且还可以把 AI 融合到业务场景里，也终于算是有「资格」能在开发方案评审的会议上插一嘴了。
但如果要进一步，通过独立开发创业进行变现，拿到商业成果，说实话我已经开始有了畏难情绪，只想「安安静静地写代码」，在自己构建的小世界里岁月静好。或者就像我所关注的一个博主「@在悉尼和稀泥」之前聊到的一样（仅是大意，原话不记得了）：没写过代码的普通人如果要赚钱变现，为什么要选学写代码这个最长的路径？明明有 1000 种更快的变现方式，非要开发产品才能变现？
社交媒体上的「Build in public」群组里每隔一段就会有人抛出类似的问题：如果现在立刻给你 1 万美元让你停下手上的副业项目，你会接受吗？或者是另一种变体问法：如果你知道当前的副业产品/项目永远不会有任何收入，你还会继续做吗？
我觉得 1 万美元不太够，加个零可以考虑下。
开个玩笑。其实站在今天的时间节点上看这个问题，核心还是要把兴趣和赚钱这两件事区分开。能用兴趣赚钱当然是好事，只不过这种好事一般不会落在普通人头上。
就好像「独立开发」这四个字只谈兴趣的话，其实就是简单地做做产品、写写代码；可一旦要关联上创业、赚钱，那么更合适的称呼应该是「个体户」，因为这时的核心既不在「独立」也不在「开发」，而在于你能交付什么来满足市场的需求，代码和产品都只是交付物的一种，和煎饼果子、胡辣汤没有本质区别。创业赚钱就是要做市场需要的，而不是你感兴趣的，能结合的话那真的是天上掉馅饼，可遇不可求。
所以，我还是决定让兴趣的归兴趣，赚钱的归赚钱。不追求通过独立开发的方式变现，不因为手里拿了个锤子就看什么都像钉子。自由地写代码和做产品是我所向往的生活状态，快乐无价。
但创业不赚钱是无法持续的，我也需要有更多的收入来支持我的兴趣开展，所以还是要学变现。这个项目没找到 PMF，那就再换一个；这个运营做得不好，那就去学学别人运营是怎么做的；这个付费转化率太低，那就去研究下如何提高付费转化。就算最后做了 100 个也没变现成功，还可以去自媒体赛道做一下创业失败博主，卖卖培训课。
变现是一项需要学习的技能，没有捷径，唯有持续学习、持续做高强度针对性训练才有可能做到。
写在最后
这半年来经历过两次大的心态起伏：一次是在第一个版本上线后持续做了四周的运营，一点水花都没有溅起来，整个人心灰意冷，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失败。另一次是在元旦前后，身边的一些独立开发大佬的产品要么 MRR 破万（还是美元），要么培训课卖爆，反观自己的项目仍然没有起色，心态爆炸，开始陷入无止尽的自我怀疑中。
这种心态起伏和工作里碰到的完全不一样，它太针对个人了，血淋淋地把「你就是菜」四个字在你眼前放大了之后展示给你看，就好像被智子打在了视网膜上，避都避不掉。和别人一起搭伙创业还能两个人互相聊聊，一个人的创业就只能披上外套下楼，在凌晨两点的路灯底下猛吸两口烟，然后第二天再尝试不同的方式，试图找到一个公式。
少有人走的路固然艰险，赶路的途中也难有时间和心情驻足观赏风景，但别忘了自己当初是为什么选这条路。当一切都回到从前，你还会作出同样的选择吗？
我想我是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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